拥有千里见方的大石头,不可以称为富裕;拥有上百万的木偶陶俑,不可以称为强大。这石头不是不大,这木偶陶俑的数量不是不多,却不可以称为富强,是因为大石头不能生产粮食,木偶陶俑不可以派他们去抵抗敌人。现在那些用金钱买得官爵的商人以及有技术的工匠也都是不种地而混饭吃,这样,那么土地就得不到开垦而和大石头一样了。儒生和侠客没有战功,却显贵而荣耀,那么民众就会不听使唤而和木偶陶俑俱有同样的使用价值了。只知道把不能生产粮食的大石头和不能抵抗敌人的木偶陶俑看作为祸害,却不知道那些买官做的商人和儒生、侠客等在制造不开垦的土地和不听使唤的民众也同样是祸害,这是不懂得事物类比的人啊。
50.7故敌国之君王,虽说吾义2,吾弗入贡而臣3;关内之侯4,虽非吾行,吾必使执禽而朝5。是故力多,则人朝;力寡,则朝于人;故明君务力。夫严家无悍虏,而慈母有败子。吾以此知威势之可以禁暴,而德厚之不足以止乱也。
敌:匹敌。2说:通“悦”。吾:我,这里指君主。3入:交纳,使动用法。贡:进献的物品。臣:使动用法,使……称臣。4关内之侯:边关以内的封侯,这里泛指在自己管辖范围内封有爵位的人。5禽:鸟兽的总称。执禽:根据古代的礼制,臣下必须拿着一定品种的禽类作为礼物前来朝见尊长,以表示顺服,如诸侯执皮帛、卿执羔(小羊)、大夫执雁、士执雉(野鸡)、庶人执鹜(鸭子)、工商执鸡。
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国家的君主,即使喜爱我的道德准则,我也不能使他们进献贡品而向我称臣;边关以内的封侯,即使反对我的德行,我也一定能使他们拿着禽类的礼物来朝拜。所以力量强大,别人就会来朝拜;力量弱小,就要向别人朝拜;所以英明的君主致力于壮大自己的力量。在管教严厉的家庭中没有强横凶狠的奴仆,而在慈母的溺爱下反会出败家子。我因此知道威严的权势可以用来禁止暴行,而德行的深厚不能够用来制止祸乱。
50.8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恃人之为吾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2。夫必恃自直之箭3,百世无矢4;恃自圜之木5,千世无轮矣。自直之箭,自圜之木,百世无有一,然而世皆乘车射禽者何也?隐栝之道用也6。虽有不恃隐栝而有自直之箭、自圜之木,良工弗贵也。何则?乘者非一人,射者非一发也。不恃赏罚而恃自善之民,明主弗贵也。何则?国法不可失,而所治非一人也。故有术之君,不随适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7。
什:以十为一个单位。不什数:不能用十为单位来计数,即不到十个,这是形容很少。2德:指儒家所提倡的德治,即上文的“为吾善”。法:指法治,即上文的“不得为非”。3箭:造箭用的小竹。4世:代,古代以三十年为一世。5圜(yuán):通“圆”。6隐栝(kuò):竹木的整形工具。7必然之道:指“一国可使齐”的“不得为非”的法术。
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不依靠人们自觉地为自己做好事,而要使他们不得为非作歹。依靠人们自觉地为自己做好事,那么做好事的人在国内就数不满十个;使人们不得为非作歹,那就可以使全国的人行动一致。搞政治的人采用对多数人有效的统治办法而舍弃只对少数人有效的政治措施,所以不致力于德化而致力于法治。一定要靠生来就笔直的竹竿去做箭,那么等个上千年也不会有箭了;一定要靠生来就很圆的树木去做车轮,那么等个上万年也不会有车轮了。生来就笔直的竹竿,生来就很圆的树木,上千年也没有一棵,但是人们世世代代都能乘车子、射鸟兽,这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加工整形的办法被使用了。即使有不依靠加工整形而存在着生来就笔直的竹竿、生来就很圆的树木,手艺高超的工匠也是不会看重的。为什么呢?因为乘车的并不只是一个人,射箭的并不只射一支箭。不依靠赏罚而依靠生来就善良的人,这种主张英明的君主是不会推崇的。为什么呢?因为国家的法制不可以丢掉,而所要治理的并不只是一个人。所以掌握了统治方法的君主,不追求偶然的善行,而采用一定可以生效的办法。
50.9今或谓人曰:“使子必智而寿。”则世必以为狂。夫智,性也;寿,命也。性命者,非所学于人也。而以人之所不能为说人2,此世之所以谓之为狂也3。谓之不能,然则是谕也4。夫谕,性也。以仁义教人,是以“智与寿”说也,有度之主弗受也。故善毛啬、西施之美5,无益吾面;用脂泽粉黛6,则倍其初。言先王之仁义,无益于治;明吾法度,必吾赏罚者,亦国之脂泽粉黛也。故明主急其助而缓其颂,故不道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