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问“子夏门人问交”章。先生曰:“子夏是言小子之交,子张是言成人之交。若善用之,亦俱是。”
【译文】问《论语》中“子夏门人问交”这一章的思想。先生说:“子夏是讲孩童间的交往,子张是讲成年人的交往,如果善于运用,都正确。”
语出《论语·子张》:“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17】子仁问:“‘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先儒以学为效先觉之所为,如何?”先生曰:“学是学去人欲,存天理,从事于去人欲,存天理,则自正。诸先觉考诸古训,自下许多问辨思索、存省克治工夫,然不过欲去此心之人欲,存吾心之天理耳。若曰‘效先觉之所为’,则只说得学中一件事,亦似专求诸外了。‘时习’者,‘坐如尸’,非专习坐也,坐时习此心也;‘立如斋’,非专习立也,立时习此心也。‘说’是‘理义之说我心’之‘说’,人心本自说理义,如目本说色,耳本说声,惟为人欲所蔽所累,始有不说。今人欲日去,则理义日洽浃,安得不说?”
【译文】子仁问:“‘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朱子以为学习是效仿先知先觉的作为,怎么样?”先生说:“学是学去人欲,存天理。从事于去人欲,存天理,就内心自正。那些先贤考察古代遗训,自然下了很多问辨思索、存养省察克己的工夫,然而都不过是去除人心的欲望,存养我内心的天理而已。如果说‘效仿先贤的作为’,那么还只是说到求学中的一件事,也好像是向外去探求了。‘时习’,像祭祀时的尸主一样端坐,不是专门学习端坐的姿态,端坐的时候学修习自己的内心。像斋戒时一样虔敬地站立,不是专门学习站立的姿势,而是在站立的时候修习内心。‘说’是义理使我心悦诚服的‘说’,人心本来就喜欢天理公义,如眼睛本就喜好美色,耳朵本就喜好声音,只是被人欲所遮蔽牵累,才有不高兴。如今人欲逐渐消去,则天理日益周遍,哪有不高兴的呢?”
此人名有争议。一说是冯恩,字子仁,号南江,今上海松江人,王阳明的学生;一说是栾惠,字子仁,浙江西安人。
朱熹《论语章句·学而》注曰:“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
【18】国英问:“曾子‘三省’虽切,恐是未闻‘一贯’时工夫。”先生曰:“‘一贯’是夫子见曾子未得用功之要,故告之。学者果能忠恕上用功,岂不是‘一贯’?一如树之根本,贯如树之枝叶,未种根,何枝叶之可得?‘体用一源’,体未立,用安从生?谓‘曾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此恐未尽。”
【译文】陈杰问:“曾子三省工夫虽然切实,恐怕是没有听到一贯之说以前的工夫。”先生说:“一贯是孔子看见曾子没有领会用功的关键,所以告诉他。学者真能够在忠恕上用功,难道不是一贯?一就像树木的根,贯就像树木的枝叶,如果没有种根,怎么可能得到枝叶?‘体用一源’,体没有确立,用从哪里产生呢?说‘曾子在运用方面已经能够随事物而省察,并且踏实践行,只是没有理解本体的一’,这种理解恐怕也不全面。”
陈杰,字国英,福建莆田人,王阳明的学生。
三省:语出《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一贯:语出《论语·里仁》:“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语出朱熹《论语集注·里仁》。
【19】黄诚甫问“汝与回也孰愈”章。先生曰:“子贡多学而识,在闻见上用功,颜子在心地上用功,故圣人问以启之。而子贡所对,又只在知见上,故圣人叹惜之,非许之也。”
【译文】黄宗贤问《论语》“女与回也孰愈”这一章的意思。先生说:“子贡博学而知识丰富,在感观闻见上用功,颜回则在本心上用功,所以圣人发问来启发他们。但子贡所回答的,又只是在感官经验上,所以圣人为他叹息,不是赞许他。”